指挥家尼古拉-齐奈德:德累斯顿乐团是古董家具

  专访小提琴家、指挥家尼古拉·齐奈德:德累斯顿乐团是463年的古董家具

  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于3月23日晚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的演出,是这支有着463年历史的德国名团第4次访沪。此番他们带来的三支曲目安排,就好像一套带有前菜、主菜和甜点的西餐,风味纯正,法度严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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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指挥尼古拉·齐奈德(Nikolaj Znaider)在乐手和观众们的掌声中匆匆上场时,他黑色西装礼服的衣襟不经意地飘起,居然露出一抹红色的内衬。对比乐手们一色的白衬衣黑礼服,从小提琴演奏家新晋为指挥不久的齐奈德衣装上的几分红色,也许有给自己打打气的用意。来自丹麦的齐奈德,虽然早已是知名的小提琴大师,但是作为指挥毕竟还是新手。

  开场第一首曲子,选择了简短而十足德奥风味的歌剧《魔弹射手》序曲。众所周知,韦伯本人即长期担任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的指挥,而由DG公司出版的奥地利天才指挥家卡洛斯·克莱伯携该团录制于1973年的《魔弹射手》,更是因为充满了紧凑、凌厉和强烈的戏剧性,而被乐评人称为“最迷人的版本”。因此,这支曲子实在可谓是乐团用来彰显其463年传统的保留曲目。用这样一道“前菜”来定下调子,德国味道好像立刻就在音乐厅里弥漫开来。

  当晚的“主菜”则是布鲁赫的《g小调第一小提琴协奏曲》,担纲独奏的是黄蒙拉。协奏曲本身就是独奏家与乐队的“竞争”,因此像这样故意安排沪籍小提琴家与来访德国名团分庭抗礼,实属很用心的搭配。由于齐奈德本人也是小提琴名家的缘故,他在指挥时很精准地把握住了每一个能让乐团爆发的契机。整支乐团就像是齐奈德手里的一把小提琴,而黄蒙拉与乐团的协奏,也就好像变成了两位小提琴家之间的较量。较量的双方,一方用的是制作于18世纪的法国魏友牧(Vuillaume)小提琴,而另一方用的则是创始于16世纪的古老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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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出前夕的采访中,黄蒙拉告诉记者,他最开始接到的通知是将会演奏勃拉姆斯的协奏曲,后来才变成布鲁赫的曲子:“可能是考虑到了曲目长度和下半场的曲目安排。布鲁赫的这支小提琴协奏曲我其实从中学就开始练习了,它与贝多芬和勃拉姆斯的曲子比,其实还算比较简单的。为了准备这次演出,我一方面也会听一些前辈的录音,其中我最喜欢梅纽因的,他五六十岁了演奏还是那么棒!从别的演奏家的演绎中,我们能获得灵感,当然最终还是要经过自己的学习和整合,才能在自己的演奏里体现自己的特性。”

  此曲结束后,黄蒙拉安可了一支帕格尼尼随想曲。看到他边拉琴边拨弦的功夫,听众们彻底陶醉了。事实上,他曾在第49届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上摘得金奖和“帕格尼尼随想曲演奏奖”,而且刚刚录制了新专辑《帕格尼尼24首随想曲》,安可的应该正是他最拿手的曲目之一。

  柴可夫斯基的《第五交响曲》占据了整个下半场。如果说这就是这场演出的“甜点”,那确实是有点儿长,也有点儿腻。对比乐团上一次来上海,整场演奏的都是理查·斯特劳斯的作品,彻头彻尾的德意志风范,这次选择柴可夫斯基的曲目不免让人觉得有迎合国内听众口味之嫌。齐奈德在演出前一天向记者透露的说法则是:最开始就是想要演绎一支不常演奏的曲目,因此才选择了柴可夫斯基,这一方面也是要向大家表明纯正的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也是能演绎俄国音乐的……或许柴可夫斯基确实是这位有着波兰裔犹太血统的指挥的偏爱,事实上,当他投入到忘我境界后,居然把衬衣右手边的袖扣甩脱了,法式袖口都翻了出来。对新指挥来说,或许这也算是几分狼狈,然而听众的热烈掌声给了他很大的肯定。最后,在极度亢奋的状态下,齐奈德带领乐团以《费加罗婚礼》序曲返场,重新以德奥正统结束了整场演出。

  齐奈德本人的背景或许更偏向折中主义,在此前的一次访谈中,当记者问及他个人对于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的形容时,他说:“我觉得用古董家具来形容比较合适?它让我闻到一种好像古老悠久的木头的气息……”事实上,这支“古董家具一样”的乐团最早因为萨克森选侯的敕令而于1548年成立,初建时称为“萨克森国立管弦乐团”,是一支小规模的室内乐团。在18世纪前,该团以演奏意大利歌剧为主。18世纪中叶起,随着德国歌剧的兴起,乐团逐步加入了演出德国歌剧的行列。德国作曲家许茨于1617年起担任乐团指挥直至去世,在他长达55年的指挥下,乐团形成了自己特有的风格。1816年,乐团指挥由德国作曲家、指挥家韦伯担任,其间扩充了人员编制。后又经德国作曲家、指挥家理查·瓦格纳和理查·施特劳斯卓有成效的训练,乐团的演奏提升到了更高的水平。韦伯、瓦格纳、斯特劳斯等作曲家的作品也相继由该乐团首演,这让它得到了世人的瞩目。乐团的历任指挥及演奏家可谓星光璀璨,除上面提及的,还包括弗里茨·莱纳、弗里茨·布什、卡尔·伯姆、约瑟夫·凯尔伯特、鲁道夫·肯佩、奥特马·苏伊特纳、库特·桑德林、赫伯特·布隆斯蒂特等。目前,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是唯一被授予“欧洲文化基金会世界音乐遗产保护奖”的乐团。而其最大荣耀,莫过于贝多芬于1823年在对话笔记中郑重写下的:“它是全欧洲最出色的乐团。”历经4个半世纪,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依然不愧历史给予的评价,在这次由大众汽车全程赞助的中国之行中,始终让我们感受到别样的气场。正如理查·斯特劳斯在乐团400周年庆典之际所说:“德累斯顿造就的音色总能激发起全新的体验,温柔并笼罩着令人憧憬赞叹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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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外滩画报》

  Z=尼古拉·齐奈德(Nikolaj Znaider)

  B: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于上世纪70年代灌制的《魔弹射手》被公认为最美妙版本。这次演出的曲目中也有《魔弹射手》序曲。那么这次的处理会怎样?

  Z:很幸运的是,音乐每晚都是新的,所以任何两次演绎绝不会有一样效果。要知道,音乐只有在演奏时才存在。即使是同一首曲子,由不同的音乐家在不同的场合下演奏,就会有很大的不同。如果我们这次演绎跟30多年前一样,那么我会劝告听众们直接去买那张唱片来听听得了。

  B:这次在上海的演出,下半场是柴可夫斯基的曲目。作为一支拥有纯正德奥血统的乐团,这次为什么特意挑选俄罗斯作品?

  Z:我想说,音乐是超越国界的。当然,由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来演奏柴可夫斯基作品是有点挑战性,因为我们要仔细分辨哪些是西欧元素,哪些是斯拉夫元素。柴可夫斯基是伟大的作曲家,《第五交响曲》也是伟大的作品。而且,自我与乐团合作之初,我们就想要选一些乐团比较少演奏的曲子。同时,我们也考虑到柴可夫斯基在中国也颇受欢迎。我觉得,中国的听众应该能从这次演出之后感受到,即使像我们这样特别传统的德国乐团,也能演绎很棒的柴可夫斯基。而且,我相信以我们的实力来演奏俄罗斯音乐乃至任何地方的音乐都毫无问题。当然,另外两首曲目,则是在确定要演奏柴可夫斯基之后才确定的。为了凸显乐团的德国血统,它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德国音乐。

  B:我们都知道,有很多钢琴家后来转做指挥,并且也很成功。而小提琴是单线条的旋律型乐器,所以之前鲜有小提琴家转型为成功指挥的。是什么促使你下那么大的决心拿起指挥棒呢?

  Z:其实我并不赞同这种说法。在我看来,小提琴和钢琴并没有很大的不同。另外,我想说明的是,我目前也还是小提琴家,只不过暂时会更多地专注于指挥这一工作。我觉得转型对我个人来说是一次必须经历的艺术转变。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出于什么虚荣心。我乐于去研究指挥。学习指挥的时候,我遇上了一位非常出色的老师,他对我的影响很大。还有就是我自身耳朵的问题,我能很清楚地听出复合的音响效果。而且我也很喜欢弹钢琴,一有空就弹,这估计也会有点关系吧。

  B:你将来会专心走上指挥道路吗?

  Z:我个人更想要平衡发展,而并不是侧重在哪个领域。因为我很喜欢演奏,很喜欢能从我自己手里发出声音。但是,因为对音乐的热爱,让我觉得学习指挥对我自己来说是很重要的。作为一个指挥,我可以领会到更多在当一个小提琴家时领会不到的音乐世界。

  B:在小提琴家和指挥这两个身份之外,你还从事音乐教育工作,创办了北欧音乐学校。那是怎样一个学校?怎么会想要办学校?

  Z:我创办北欧音乐学校,是因为我认识很多很优秀的老师,我们在一起能分享很多关于音乐的知识和技艺。我不知道在亚洲是怎样的,但在目前的欧洲,我们音乐家面临的情况是,我们的音乐理论与演奏技艺分得越来越开了。有很多演奏家技艺精湛,但是他们的音乐知识却很贫乏。所以我希望能通过办这个音乐学校,来提高演奏家的理论水平。

  B:你既是小提琴演奏家,又在尝试成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同时还创办音乐学校。你对音乐这么热爱,是不是与家族传统有关系?

  Z:虽然我的家人都不是音乐家,但他们确实都是狂热的音乐爱好者。其实我祖父就有机会学琴。这是个有点辛酸的故事:我祖父小时候生活在柏林,那时候,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拉小提琴;虽然当时家里很穷很穷,但他最终居然成功说服了我的曾祖父;可是当小提琴终于买来时,曾祖父却去世了,这个变故让家庭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时值寒冬,就为了能烤上哪怕几分钟的火,那把刚买来的小提琴被投入火炉……那以后,我祖父终生都没再拉过琴。所以,后来我很自豪终于能够实现我祖父的梦想。

  B:对于欧洲的艺术家来说,中国现在已成为一个很大的市场了,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Z:就我个人而言,这是我第三次到中国,但还谈不上有什么深刻的见解,因为我的主要工作是音乐,在中国的活动范围一般也就局限于演出场馆,而音乐在全世界应该都是一样的吧……我能告诉你的只是,我在中国的音乐厅里能呼吸到熟悉的空气。中国的音乐演出场馆和这里的听众在音乐会上表现出来的风范,与欧洲没什么不同。

  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建团400多年来,这是第4次来到中国,之前每次的东亚巡演我们都是先去日本,然后再进入中国大陆,而这次东方之行是只在中国大陆做巡演。我觉得这或许也能体现出中国市场对于西方人的重要性。而且,我们发现这几年在中国有很多很棒的音乐厅纷纷拔地而起,包括东方艺术中心。当我们来到这里,我们甚至都希望能在本国看到这样的新音乐厅。

  而对我们自己来说,并没有考虑过市场的问题。我觉得是音乐本身的力量把我们带到了这里。就目前而言,对于音乐家的最大的挑战并不是如何进入中国市场或东方市场,而是我们全世界的音乐家该怎样努力地把古典音乐的影响力扩大到更多的人群中去。

  B:最后请你用4个词来总结一下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的风格。

  Z:那应该是:高度整体的协调性,传统的声音,悦耳的效果,富有启迪性。文/韩少华

(责任编辑:陈然)

来源:购票通 阅读量:2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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