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上海之春”音乐会上,有一台“上海??爱浓,沪语童谣声合唱音乐会”引起了人们的热情关注和喜爱。这场音乐会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歌剧厅里连演三场,场场客满。
这台演出,是由徐俊导演、何占豪作曲和指挥的,集上海传统童谣和上海民间曲调之大成,以交响乐伴奏,都由孩子用情景舞蹈表演。除了上海话童谣,节目中还穿插了“绣荷包”、“道情调”、“九连环”、“田山歌”等上海戏曲如沪剧中使用过的民间小调演唱,还有伴乐用上海话朗诵的“唐诗”,整场演出具有浓浓的上海本土情怀与现代气息。谙熟江南民间情调和音乐曲艺的原沪剧著名演员徐俊和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编曲何占豪,强强联手,演绎出这样一台“有腔调”的演出。久违了,这么清新悦耳的、体现了江南典雅清丽文化特质的乐风和融化了“杏花春雨江南”地俗风貌的视觉画面!
上海本是一个歌舞之城,又是一座戏曲之都。因此上海的孩子从嗷嗷待哺起,就伴随着童谣成长,感受着母爱的温馨,“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似懂非懂地熏染着那含义若明若暗的韵文。用母语上海话唱出来的儿歌,伴随着有节奏的乡音,孩子就在沐浴着爱的上海民风中渐渐长大。在弄堂里,在学校操场上,在自由组合的游戏中,孩子们自己编唱起自己的歌曲,“笃笃笃,卖糖粥,三斤蒲桃四斤壳……”,一边做着游戏,如跳橡皮筋、造房子、踢毽子,一边自然萌发出童真的感受。这些短小平常而又意味隽永的童谣,天真无邪,通达灵性。童谣是清新的,它是孩童心声的真情流露。当年的孩子,虽然生活上清苦一点,但是精神生活上却有着丰富活泼的天地。除了童谣,还有童年谜语、贯口、绕口令、划拳、集体舞、打弹子等种种多人自由结合玩的游戏,课余是很有生活气息的。
上海过去有那么多的童谣,是与上海产生过很多的成人歌曲和戏曲一脉相承的。这些表现上海城市精神和民俗风情的童谣,受到“文革”摧残之后就一蹶不振,至今没有恢复起来。可见,一种文化,要摧毁容易,要恢复就很难。埃及古文明的消失是这样,一个地方优雅的文化氛围也是这样,硬拉是拉不回来的,其自然生存的环境是传承下来的。
也许是幼儿园、小学的老师们自己也已不会唱,传统隔断了?也许是商业社会的节奏快了,快餐文化、电视、游戏机取代了童谣?也许是现在独生子女的不合群性消解了自然集群的游艺?总之,热热闹闹的、童趣盎然的儿歌后来是式微了。
我们还是要让这些优美清新的母语童谣年年代代传下去。自然兴盛的童谣产生于生活和方言口语,一定带有地域风貌和草根性。后来有些成人也创作“新童谣”,寄予说教的“儿童诗”也发表了不少,遗憾的是均不能被天真的孩子传唱。究其原因,它缺少了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自然精神。童谣是自己诞生的,自然传承的。
连童谣也没有的生活是多么枯燥!我们的小学生,考试测验身经百战,自一年级起就与家长一起绞尽脑汁去做奥数题,一天做了八小时的功课后放学还要留下订正作业,还要将无数课外功课进行到底,进而套牢在家长自动安排的校外补课班里,从而埋没了童心,消解了童趣,把儿时的童真消灭干净。
让上海的小囡,从小多保留点自由活动的空间吧,多保留点童趣和诗意吧,让幼儿园和小学里有更多的生气!多一点自然流露和创造,多一点校园歌曲。有了童谣,就会有更多青年人的地方特色的流行歌曲诞生。一个人的兴趣爱好大都在童年少年时期形成,如果读到高中,总是在考试和注定书本知识里转,没有时间投入自己的爱好,将来还会有什么创新发明呢?
让我们一起来培育宽松的创造环境,让童谣扎根在能滋生和繁殖的土壤里,使童谣蔚然成风,常唱常新。
上海话小词典
【打弹子】 dan dhezy 用拇指食指夹着小玻璃弹子,针对别人的弹子打过去,击中为赢。也有打进洞里等比赛。
【刮香烟牌子】 guak 'xianyibhazy 将印有图画的“香烟牌子”按在墙上,松手任其飘在地上,飘得远的人可以去用“刮”的方法,把其他玩者的香烟牌,翻成反面,即赢。
【造房子】 shao fhangzy 在地上画了表示一层二层到五六层的格子,用一个脚踢小石块行进,踢到线上则换人。
【拉扯铃】 'la caolin 两手持两小棍,系住一根绳子,将木制的“扯玲”中芯部绕住,用两手配合,使“扯铃”旋转起来不掉下,发出响声,扯得越快,声音越响越好听。
【打菱角】 dan lingok 将一根软绳绕住一个大陀螺,抽掉绳子使陀螺在地上旋转。
【拗手劲】 ao soujin 两人互握住对方的手,用手腕的力量将对方撑着的手臂拗倒为胜。
【滚铁环】 gun tikghue 用一根下面有弯钩的铁棒,钩住一个铁圆环,推着旋转的圆环在地上奔跑。
以上是过去上海小学中几十种游戏中的几种。
说明:注音用第一届国际上海方言学术研讨会上投票通过的“上海方言拼音方案”。浊音声母在第一字母后加h;入声(结尾短促)字结尾用k;字组声调如是降调,在最前头用一个‘号标明。
(作者系上海语言学家,上海大学中文系教授)